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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8月13日 星期六

[原創] [錯肩] 第二十一章 錯肩比翼

 

        漫長的注視裡,徐開貴笑了笑,「失去之後,人們常常這麼問,這樣怎麼還夠能活下去?如果活不下去了,就足夠證明存在的必要性……離不開了,就是找到了,就值得堅持了。」
  「……是嗎?」徐開貴聲音很輕,讓問句有著一種奇異的感覺,彷彿永遠都沒有人能夠回答。
        ……
  徐開貴笑意轉淡,表情仍然很寧靜,「但如果,失去了,還堅持活下去,又是什麼涵義?」
  裴敬輝望著那個人,他嘴角的線條還是那樣溫柔,「……敬輝,我以為那是因為,失去之後,背負著那失去繼續,也是很重要的意義。
  「那只有在人存在時才存在。所以我仍然選擇存在。」

錯肩 第二十一章 (H)

        
    ------------依舊是說在前面的防爆(本章為18禁)-------------- 

       這天自飯局中離開後,蘇元醒與徐開貴兩人也沒有遊玩的興致,驅車又回到徐開貴家裡。
  兩人有默契的分散著那分說不出的沉悶,一起整理著花圃,清理些回收垃圾之後,也出去在附近吃了晚飯才又返家。
  和平常無異的過著週末,只是徐開貴感覺得出來,現在的蘇元醒,一整個心不在焉。
  比如現在,蘇元醒正把茶杯推過來的舉動裡,更是明白的顯示了這點,「學長,給你。」
  「元醒。」
  茶杯被按住的瞬間,徐開貴的手也一起疊在杯緣的指頭上了,「你拿錯杯子了,現在你手裡那個,才是我的。」
  「元醒。」徐開貴又說了一次,但是聲調微微上揚,在微妙的變化中,句子變成溫柔的問句,「……元醒?」
  「學長……」
  蘇元醒忽然就把徐開貴抱實了。
  和白天一樣,被抱在懷裡的動作,但是這次徐開貴覺得不一樣了,現在支持著自己的,要比那個人溫暖,比他更小心,比他還靠近。
  但卻也比他有著更深切的不安了。
  所以蘇元醒在磨蹭裡漸漸生出的撫觸,徐開貴默許了。
  蘇元醒把溫熱的鼻息熨在頸邊,過程裡,徐開貴感覺到對方探進衣服的手。
  大膽的,但是卻很莊重,沒有輕狎褻玩,指腹一點一點貼上來的時候,徐開貴只覺得胸口要炸開了。
  畢竟上次在外島那番未竟的情事之後,兩人也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。
  這樣子的暗示,連徐開貴都有點心慌。
  「學長……」蘇元醒的呼喚裡,因為欲望而低沉了,「……學長。」
  蘇元醒對著身下敞開衣襟的人,從唇角漸漸的吻上去。
  漸漸的在吻裡,兩個人都激動起來了,蘇元醒把徐開貴的胸前背後細細摸了個透,忽然這麼說:「……學長,你背後有塊瘀傷……是今天弄到的嗎?」
  「……嗯,他今天戴金屬的錶,用力裡,應該是磕碰著我了。」
  細細的髮絲垂在頸旁,徐開貴又聽到他呼喚自己,「學長……」
  「學長……」濡濕的感覺在肩頭擴散,倔強裡,蘇元醒不說話了。
  徐開貴嘆口氣,「……為什麼大家都比我愛哭?」
  蘇元醒揪起對方的衣服亂擦一通,那麼近的距離裡,徐開貴又聽到了他的呼喚,「學長……」
  蘇元醒反覆著摸著對方的臉,而後摸上那處瘀青的位置,溫熱著,輕輕的說了,「學長,我其實不想在你身上留痕跡的。」
  那麼久以前的事,徐開貴沒想到在學弟的記憶裡,分量卻是這麼重。
  蘇元醒又說話了,「可是,我也不喜歡學長的身上有了別人的痕跡。」
  於是再親上來的唇更激烈了,這次蘇元醒的眼睛只是一直瞧著徐開貴,動作卻很強烈,徐開貴在和那個人的交纏裡,知道了兩方誠實的反應。
  「學長……」
  稱不上有什麼挑逗的花樣,摸索裡,對方滑開拉鍊,解開兩邊褲頭時候,來回撫慰的手很是靈活,徐開貴在這樣單純到接近自瀆的過程裡,卻覺得連靈魂也激動了。
  面對面注視,某程度而言卻狼狽著的兩個人,在空白之際,失速的墜落裡,互相擁抱得緊了。

  *******

  清晨的時候醒來,徐開貴發現,有個人躺在自己胸前。
  昨天兩人那樣糊塗了一陣,後來自己就進了浴室,出來的時候有點累,想說躺一會兒,結果醒來就是現下的情形。
  是沒有真的做什麼,畢竟徐開貴知道兩個男人之間能夠的情事不只如此。
  但另一方面,徐開貴也為了這樣的關係漸漸有了想法。正想到一半,那人的臉頰又不安分的在胸前磨蹭起來,手也胡亂的貼在身上。
  「學長……」
  分不清楚學弟是在作夢還是在暗暗撒嬌,徐開貴一時間什麼也想不了了。
  那個胸前的人睜開了眼,正對著被自己弄得滿臉通紅的徐開貴,笑彎了眼,「學長,你醒了啊。」
  「你這樣……誰睡得下去。」半分無奈,另外那半分,徐開貴也說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。
  「我這樣……」蘇元醒不讓對方閃躲,甚至主動的把唇靠過去了,「……是哪樣?」
  而後沒有人能說話了。
  膠著之後的分開裡,蘇元醒一邊留戀般舔著對方的嘴唇,一邊細細的在耳邊說,「學長,我好高興喔,你把我上次借你的衣服洗了,放在衣櫃的角落裡。」
  「不放在衣櫃裡,不然該放哪裡……真虧你找得到。」
  「嗯,說不定早就丟掉了啊?……」蘇元醒舔舔嘴唇,「……你不會生氣吧?我昨天洗完澡,你已經睡著了,所以只能自己看看有沒有可以穿的。」
  徐開貴臉上暈紅還沒過去,「……是我自己睡過去了。」
  現在紅撲撲的臉甚至比剛剛更盛,蘇元醒不難猜到為什麼,「所以昨天晚上那樣餵你吃藥的事,你也不會怪我的,是不是?」
  蘇元醒看著對自己挑眉的容顏,「……還是生氣了?」
  徐開貴哽了好半天,「也不是……」
  「學長……」剛剛帶點魅惑的笑容忽然乾淨了,「……我可以照顧你的。讓我照顧你,好不好?」
  徐開貴一直到學弟摸了自己的眼角,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,自己淌濕了枕頭。

  *******

  裴敬輝去徐家的那天,不止蘇元醒和徐燁,其實徐懿貴和杜熙唯,甚至徐央貴也在。那日子是早在之前徐懿貴便說好的,要帶人來正式的來拜訪一趟。
  裴敬輝臨時發來電話告知,早已經是在路上的時候了。
  徐開貴也沒多說,只是讓梅令時多副茶具,擺在樓下客廳裡。
  裴敬輝從門口進來,在玄關脫了外套,就跟著梅令時走。裝潢簡單的線條裡,多出來的扶手讓裴敬輝不得停下腳步去看。
  「裴先生。」梅令時只叫了這麼一聲,卻沒有阻止他。
  裴敬輝只是仍然呆立著,伸出手,慢慢的放上去,卻怔了起來。頓了好一會兒,梅令時終於又開口:「裴先生,這邊請。」
  徐開貴慢慢下樓,蘇元醒知道了,也從院子裡推門進來。
  座上賓與主人已經都就位,蘇元醒逕自找了個角落站著,似乎不想坐下。
  梅令時還是在布置茶水時順道挪了張座椅,蘇元醒坐下後看看兩人的神情,似乎也沒有不滿或是其他情緒,彷彿其他人都不能夠進入他們的領域。
  蘇元醒內心還是忐忑。
  徐開貴與裴敬輝幾乎不寒暄,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待發的氣息。
  知道那些你好我好的問候語,對那個人來說根本就是些無用的東西,裴敬輝只會覺得生厭,徐開貴自己也覺得沒必要,該講的能理解的,上次意外的會面裡,早就都說齊了。
  裴敬輝也問不出過得如何這種沒意義的狗屁,畢竟他已經見識到那扶手,根本不需要多問什麼,問了也不能做些什麼。
  蘇元醒眼神微微提起,卻見到梅令時拿著托盤,上頭是些簡單的點心,卻不再靠近,在門口附近,停頓下來,只是站著。
  裴敬輝望著茶水,嗯了幾回,卻沒有發語。
  之後,非常緩慢的,裴敬輝抬起眼光,注視著徐開貴。
  在兩個人安靜的對望裡,終於有什麼被啟動了,裴敬輝動了嘴唇:「……開貴,我回去之後,也去找了很多相關的書來讀。」
  徐開貴緩緩喝著茶,「……嗯。」
  「我還是……常常想到關於你的事。」
  「嗯。」徐開貴音調平平,「你都……想些什麼呢?」
  「我看到那些帕金森病人的故事,有些也過得很好,很有目標……」
  「嗯。」徐開貴點頭,「是的。」
  「但是,我還是會忍不住去想,如果,我是說如果,如果……」那人說了好幾次如果,彷彿這樣才足以淡化那可能的真實性,但是說著說著,忽然又頓了下來。
  很久的躊躇,說出來的時候,卻是要哭出來的表情,「……這世上若是沒有了你,我活著,還有什麼意義?」
  徐開貴靜默著,沒有說話。
  一旁蘇元醒神情帶點嘲諷,卻是正對著裴敬輝,冷然的毫不掩飾,「……那你活著又有什麼意義?」
  裴敬輝在轉瞬爆發的憤然中,忽然就起身,揪住了蘇元醒的領子,眼睛抓狂的發著紅,「你夠愛他嗎?你如果沒有了他,還是可以過得好好的吧?」
  蘇元醒一把捉住那激動得有些顫抖的手,眼神清醒,言詞一如往常毫不留情時候的尖銳凍人,「……你不瞭解他,又怎麼稱得上能夠愛他?」
  蘇元醒字字清晰,「你甚至不夠資格站在這裡……」
  「我是。」裴敬輝竟然笑了,但是他越笑,越是讓蘇元醒怒火中燒,「……我連傷心都不應該有分,你是想這麼說吧?但是我告訴你,對我而言,誰也不能取代誰。」
  還跟人纏鬥著,裴敬輝卻是向著徐開貴,這次裴敬輝認真得聲音啞了起來,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,「……誰都不能……取代誰。」
  徐開貴明白,他想解釋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時候,自己以為,後來之所以失去,是因為偷盜了別人的幸福。易手再易手,原本就沒有什麼是自己應該有的。
  徐開貴站了起來,慢慢的走到裴敬輝面前。過程裡,蘇元醒放開了對方,只是漠然的整理著被弄亂的襟口。
  那有點扭曲的姿勢,裴敬輝甚至不忍心再看了,但是又移不開目光。
  他看不見他太久了。但是現在看見了,卻又不認識了。
  停在裴敬輝面前,徐開貴長長的睫毛垂下,再揚起來的時候,帶著一點光,「你說的對,我後來終於明白。誰也不能取代誰。就像你。就像元醒。」
  漫長的注視裡,徐開貴笑了笑,「失去之後,人們常常這麼問,這樣怎麼還夠能活下去?如果活不下去了,就足夠證明存在的必要性……離不開了,就是找到了,就值得堅持了。」
  「……是嗎?」徐開貴聲音很輕,讓問句有著一種奇異的感覺,彷彿永遠都沒有人能夠回答。
  或者是說,其實根本沒有人需要答案。
  蘇元醒和裴敬輝一點聲音也沒有了。
  徐開貴笑意轉淡,表情仍然很寧靜,「但如果,失去了,還堅持活下去,又是什麼涵義?」
  裴敬輝望著那個人,他嘴角的線條還是那樣溫柔,「……敬輝,我以為那是因為,失去之後,背負著那失去繼續,也是很重要的意義。
  「那只有在人存在時才存在。所以我仍然選擇存在。」
  直視裴敬輝的目光沒有一點遲疑,「就像是你。就像是小蓉。」
  整個空間裡,只剩下徐開貴的聲音,聽起來淡淡的,說得那樣的輕,說得那樣的重,「所以,現在的我,不是你要的。所以,現在,你不是我要的。」
  徐開貴偏過頭,望向另一個一直注視著自己的人,「……當然,也是因為,還有著放不下的。」
  裴敬輝終於別過臉去,略過蘇元醒的身側,看向倒映在櫥櫃玻璃裡,那個男人的背影。明明還在身側,眨了眼,卻是已經離開很遠。
  一直站在一旁的梅令時,終於把給客人的點心擱在了桌上,卻意外的沒有走開。
  裴敬輝笑了幾聲,卻讓人覺得哀傷,「我想,我確實是應該失去你的。」
  裴敬輝在失望與自責的交集裡,倚靠著冰冷的牆壁,頹然的坐了下去,「畢竟,我連到現在,都還讓你覺得,我只看見自己的世界,是不是?」
  蘇元醒揚眉,「就算是我,也沒聽過學長這麼說,裴先生。」
  徐開貴緩緩在光潔的磁磚旁蹲下,是如此靠近,眼裡的溫柔足夠讓瑟縮的裴敬輝放縱茫然,「每一件會發生的事,都有著它既定的意義。對我而言,這輩子,從來沒有一件事情是浪費的。」
  裴敬輝忍不住淚流滿面。
  徐開貴忽然轉頭,「元醒,要麻煩你,幫我把牆上那張畫拿過來。」
  蘇元醒沒有遲疑,找張椅子,手一勾,畫作就在自己手上。
  黑白的素描,線條有力,輪廓清晰,一看就知道主人翁是誰。
  落款日期早到蘇元醒訝異。
  蘇元醒聽過這張畫的經歷,徐開貴那麼多年前,在出國前夕搬回這裡時候,讓梅令時裱了起來,吩咐要掛在遠離日照濕氣的地方。說是有需要,裝潢怎麼變也無所謂,只是不要動它。
  近看的時候,邊緣都燒焦了,甚至有跳躍的火星落在人物手指上方的空間,卻剛剛好在停筆之外幾寸地方燒成一個空心的圈。
  徐開貴接過畫,頓了頓,慢慢的遞過去,「這是我一直想要送給你的。」
  裴敬輝抬起頭,只是看著那張容顏,而那個人又說話了,「你曾經說過,你最寶貝的東西,就不會留在自己身邊。」
  「敬輝,我一直想告訴你……」徐開貴的眼睛和從前一樣清醒,一樣乾淨,「……最寶貝的東西,才應該要放在身邊。」
  眼光從畫上移開,徐開貴從櫃上的反射裡,看見蘇元醒的容顏,而蘇元醒也看著自己。
  所以徐開貴還是笑了,「不是因為最美的東西都留不住。而是你必須要去練習,總有一天,能夠學會珍惜。」
  彷彿是要確認,又像是為了烙在心底,裴敬輝反覆的摸著燒焦的邊緣。翻到了框背,「給敬輝」,那行字跡,那種力道,一點都沒有變。是有點模糊得難以辨認,但是也因此每一個字,都不可能錯,都不可能是編造的。
  日期停留在,他親口跟他說離開的那天。
  裴敬輝彷彿聽見自己當年對徐開貴的笑語:「我會一直等著,等你……自己給我。」
  把畫在手裡拿穩了,裴敬輝眼淚忽然就停了。
  他於是頭也不回的走了。

 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,徐開貴終於淡淡的笑了,一整片落地窗看出去,樹下紛飛的花海裡,有著另一對儷影,交握的雙手,伴隨著陽光裡那些閃耀著的青春,像是永遠未完成的畫面。
  「元醒……」徐開貴沒有回過頭,但是知道那個人還是在那裡,「……過來一起看看風景嗎?」
  蘇元醒坐在那個人身邊,悄悄的握住了那雙手,竟是過了一整個下午。

  *******

  在名叫白日夢的酒吧裡,裴敬輝沒有了邁入中年那剛萌芽的節制,一杯一杯的酒精裡,全是異常的靜默。
  先是酌情品嚐,而後一下子變成縱意放飲,睜著眼的時候,只是顛顛倒倒的喝,喝得爛醉。
  唯一還記得的,是坐在身旁的少年,嚷了很久的無聊,硬是叫他講個故事。
  裴敬輝勉強睜開眼皮,在開口裡,朦朧交錯的時光在眼前繽紛,而後墜落。

  「從前有個少年,只喜歡追著前方最遠的存在奔跑。他從來只問,你可以給我什麼?
  還有另外一個少年,只是走著自己的路。他向來只想,還能夠再看見什麼?

  不小心停下來的時候,他們看見了對方。

  他見到他,那個只向著前方的孩子,背著荊棘的時候,一根根的刺扎在他的肩,他的背,他的每一根傳導神經。
  於是他從不近不遠的地方來,走向他。
  他看著他,聲音像風一樣飄忽,『因為你已背負的所有,所以我決定永遠不在你面前流淚。』
  他從此明白,枷鎖的沉重,和不肯放棄的堅持,其實都是一種銳利。
  他一邊唱歌,一邊陪著他,慢慢走。

  緩慢的溫柔,代價是加倍的血湧。

  短暫的相遇然後分離,路還見不到盡頭的時候,他向前走,他沒有選擇一起過去。
  不在身邊了,但歌聲可以隨風傳到最遠的盡頭,而他知道,他始終會仔細聽。

  從第一個音的專注,到中間的拔尖兒,然後是月光般的囈語。
  當有人問起歌聲,那每一注曾經的眼神,每一句吟詠裡的回味,都在遠遠離開的人耳裡,綻放成淚花,有些詞被淡忘了,有些卻不衰的在耳際喃喃。
  甚至更美了。
  偶爾恍然裡忘記了旋律,但歌裡有花,他捂住盛放的胸口,一片茂然從不凋萎。
  而不回頭的他知道,那個曾經的歌者,漸漸的,不再唱得出歌了。
  失去了曾經只為自己專注的歌唱,刺始終沒有被取出,但花有著神奇的療效,使人可以忘卻痛苦,花記得歌,他終於也記得了歌。
  那個終於記得歌聲的男人,在經過荒漠的時候,就分給相遇路途中,痛苦的人一朵花。
  他們說:一朵怎麼夠?怎麼夠?
  他想起他說過的,花記得歌,別怕,花記得歌。
  雖然那個最初的歌者已經不再開口。

  曾經接受過花朵的朋友,還有不知何時,從何處而來,久立於身側的溫柔身影,在一個平凡的日子裡,走到靜默的歌者面前,笑一笑,『好久不見。我帶一朵花,來看你。』
  不能再放歌的他抬眼,對方摘下滿身最新鮮的那一朵,別在他胸口。
  他又聽到了,那個歌聲。
  和原來那個已經失去的聲音,一模一樣的美麗與清晰。
  不同的嗓音,但原來,那首歌,唱起來,都一樣,都一樣。」

  那個最初的人,早就已經不再為他親自歌唱了。雖然那個歌聲還是那麼確實的迴蕩在耳裡。

  過去他期待著個充滿故事的人生,他曾經自豪的,說他們以後一定是個時代的傳奇,他們的故事,可以編成很多場戲,會傳頌到沒有人知道真相是什麼。
  但是他發現,其實一個人,只能擁有說好一個故事的本領。
  可是也太遲了。
  錯過的東西,只能夠珍惜曾經的意義。
  至少他還可以說故事。
  只是故事快到了最後,開口面對著的,卻是一個人,和漫長無止境的時間。
  一想到這裡,裴敬輝就覺得難熬得說不下去。

  「……最後呢?那個最早唱歌的人呢?到哪去了?還會不會回來?」
  裴敬輝勉強從桌上爬起來,失焦的眼裡看著對他說話的人,握住拳頭,直直的搥在彷彿還帶點菸味的黑襯衫襟口,「……在這裡。」
  像是怕對方不明白,他又向自己胸口重重搥了一下,「……在這底下,過去,現在……」
  他只能一直搥著那處活生生但是空蕩蕩的地方,「……永遠。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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